半碗凉皮

“老板，给我来一碗凉皮儿！”

“好嘞！”

春天渐渐暖和，老赵开始晨跑。坚持了一个月，每天一小时。刚开始老赵明显体力不支。那时刚好经过这家小店，老赵进屋一屁股坐下，久久缓不过神来。

热情的老板马上端来一碗面汤。老赵擦擦额头上的汗，一口气喝光。他抬头打量这个只有10多平米的小店，十分简朴。里面的小厨房十分拥挤。外面仅有的五张桌椅已经十分陈旧，四周的墙壁也被蒸汽熏得发黄。

不一会儿，一碗凉皮摆在自己眼前。其实老赵不怎么爱吃凉皮，他只是想休息一会儿。

“谢谢老板啊！”老赵憨厚一笑，为难地抄起筷子勉强吃起来。

嗯，面皮很劲道，汤汁也很浓郁，咸淡也合适，真不错啊。

老赵心里一边评价着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

“再给添一点呗，老板。你们家凉皮真是一绝啊。”老赵第一次吃到如此美味的凉皮，胃口大开。

“没问题，添多少都行。”老板顾不得头上的汗珠赶紧接过碗重新调味儿。

回到家，老赵脑海里全是那碗美味的凉皮。虽然店面小，但是吃的人真的很多。他想起自己离开时店里满满的人头，心里满满的激动。

除了正常的工作和休息，他最期待的就是每日早晨去小店吃一碗凉皮。

就这样，过了大半年。老赵已经和小店的老板成了熟人。老板每次也会给他比其他人多一些。老赵不仅自己吃，还会带朋友一块来吃。看着大家的大拇指，老赵和老板相视一笑。

有一天，老赵在一家小超市门口碰到凉皮店老板。老板两手提满了东西，准备往摩托车上放。

“老板，准备明天的家伙事儿呢？”凉皮老板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打了一个趔趄。

“对呀，买些调味料。也给小孙子买些吃的。”老板从衣服口袋里掏出烟盒递给老赵一支烟。老赵熟练地吸起来，和老板站在路旁吞云吐雾起来。

“老板，我能问你个问题吗？”老赵若有所思的深吸了一口烟吐了出去。

“咋啦？”老板一脸不解地望着老赵。

“我总觉得你那凉皮和别家的不一样。总是让人上瘾，想一直吃。你是不是往里面加什么了？”老赵凑到老板耳朵旁，小声说道。

“哈哈哈，没什么啊。那是我的手艺好。”老板扔掉燃完的烟头，拍了一下老赵的肩膀。

“嘿嘿，你还想骗我。给我说说呗！”老赵显然不吃这一套，突然严肃起来。

“悄悄告诉你哦，千万不要说出去。”老板看着老实的老赵悄悄说了三个字。

“罂、粟、壳。”老赵细细品味这三个字，疑惑地望着老板。

“嗯，我先走啦，保密呦！”老板家来了电话，他急急忙忙骑上摩托车走了。

老赵急忙回到家上网搜了关于罂粟壳的所有信息。

“这玩意吃多了会慢性中毒啊。对身体有害啊！”老赵脑海里呈现出那一碗碗浓郁汤汁的凉皮浸泡在罂粟壳里，头皮一阵发麻。

第二天，老赵跑到店里，面色凝重。

趁客人还少，老赵一大步跨到老板面前说道：“我觉得，咱还是别放那个什么壳了吧。”

老板用眼神示意他赶紧闭嘴。放下手中的刀，把他拉到一旁。

“呀，别让别人听到了。还让不让我做生意了！”老板一下子急了，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

“那也不能伤害人身体吧。”老赵不依不饶地提高了音调。

“那你自己别吃就行了。别人你就管不着了。”老板狠狠瞪了老赵一眼，一溜烟跑回小店厨房继续忙活着。

老赵站在原地看着小店里面吃的津津有味的男女老少，心里很不是滋味。特别是那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孩，一个劲地说真好吃。

他转过身，攥着拳头先离开了小店。坐在办公室，老赵的注意力一点也集中不了。

他满脑子都是老板那凶神恶煞的眼神。人怎么可能变得那么快呢？老赵感叹自己遇人不淑，但又不知如何是好。

老赵越想越烦躁，他给同事打过招呼，拿着衣服叫了个出租车到店里。

小店结束了上午的营业，老板在厨房清洗着早上堆放的脏碗。他用手机播放着音乐，嘴里哼唱着，十分惬意。

“老板，我们谈一下吧。”老赵不知何时坐在门口那张桌子前，用诚恳的眼神望着老板。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以后，你有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老板面无表情地刷着碗，用余光瞄了一眼老赵后继续哼着小曲。

“好，你别后悔。”老赵从生锈的凳子上一下站起来，像一阵旋风般迈着腿跑开。凳子被他巨大的弹力落到了地上。

老板始终没有抬头，冷静地像没见过老赵一样。

老赵回家心情很糟，那天妻子很唠叨让他心情更烦。老赵心情郁闷，气哄哄的出门到家附近的烧烤摊上喝闷酒。

“老赵，你不是想谈谈嘛。到××来！”听到电话里老板的盛情邀请，老赵受宠若惊，将吃了半截的肉一下塞到嘴里，一口酒闷进去，赶去找老板。

“来了，老赵！”老赵走进一间居民房，带着些许的醉意笑嘻嘻地坐在老板跟前。四周站了四个年轻的男子。

“老板，你想通了是吗？”老赵迎上去握住老板的手，一下看到了老板露出的脖子上的纹身，吓的后退了一步。旁边的男子一下把他放倒在地。

老赵一下子清醒了。他仔细盯着眼前的老板，俨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老板取下了脸上的创可贴，一个明显的刀疤映入老赵的眼帘。

“老板，你……”老赵还没说完就被老板一巴掌拍翻。

老赵蜷缩在墙角揉着脸，眼睛里冒着星星。

“我警告过你，让你不要说出去。你竟然让我别后悔。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老板命令老赵最近的年轻小伙儿把老赵带到自己面前。

老赵像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鸡仔一般跪在老板面前。老赵很想反抗，这一年晨跑身子健壮了不少，但自己势单力薄，老赵默默地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老子当年进监狱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喝西北风呢。跟我作对，不想活了！”老板用脚踩在老赵肩膀上恶狠狠地说。

“我先走了，你们下手轻一点，别把他打死了！”老板说完冷笑了两声，冷酷地关上了门。

“你醒啦！”老赵的妻子哭红了双眼，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这是哪儿啊？”老赵用虚弱的声音努力挤出这几个字。

“医院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我，怎、么、啦？”你出车祸了。我接到一个年轻男子的电话，赶紧赶到医院来。还好，抢救及时。

老赵费劲的看向妻子的方向，妻子担心地坐在床边抹着眼泪。

“你，你是谁？”老赵冷淡地说着。老婆惊恐万分，叫来医生。

“由于他脑部受创而产生了失忆症，具体情况我们还要在观察观察。”医生遗憾地解释道。老赵妻子站在床边看着满身插着管子的老赵，想到天塌下来了，突然晕倒在地。

“妈，你终于醒了。担心死我了！”看着儿子坐在床边，母亲一脸发懵。

“你那么忙，不是才升职嘛！还要坐飞机回来。”母亲坐起身充满歉意地说。

“那些都没有你和爸爸的命重要啊！”儿子一把抱住母亲，两人哭成泪人。

“我爸怎么会失忆呢？是受了多大的撞击。”儿子心疼地握着母亲的手，满眼担心。

“都怪我，都怪我。那天我和你爸拌了几句嘴，他生气出门喝了点酒。借了朋友的车散心，结果就出了车祸。给我打电话让我到医院的小伙子说的。人家还好心的送你爸到医院。”母亲说着又哭了起来。

“唉，咱听医生的，先让我爸恢复身体，再慢慢恢复记忆吧。”母亲麻利的从床上下到地上拉着儿子到老赵的病房去。

老赵安静地躺在那儿，儿子上前拉着他的手。老赵凝视着儿子陌生的面庞，从眼里滚落下一颗大大的泪珠。

“爸，你会慢慢好起来的。我回来照顾您！”儿子强忍住泪水，咬着牙说道。

一个月后，老赵可以出院了。儿子刚好被公司派到家乡与合作伙伴谈合约。

一结束约谈，儿子开车接父亲回家。老赵陆陆续续可以想起来了一些事情。但是对于出事那天发生的事一点也想不起来。

老赵妻子精心地照顾他，每天换着法子做营养餐。老赵虽然失去了记忆，可每天却开心的像个孩子。妻子看着他笑的开心的样子，真不知道是不是因祸得福。

在医生的嘱咐下，老赵妻子经常给他讲过去的事情，带他去他喜欢去的地方。老赵能想起一些，但具体的细节想不起来了。

有一天，妻子想起他曾经给自己说起的凉皮店。那个让老赵魂牵梦绕的美味店铺。自己也想去尝尝。于是，她带着老赵沿着曾经晨跑的路线，妻子根据老赵给自己描述的店铺，找到后扶着他坐到店里。

“老板来两碗凉皮！”老赵妻子用随身携带的方巾给老赵擦脸上的汗。

“不好意思，只有半碗了。你……来晚了，都卖完了！”老板抬头看了一眼，变得结巴。

“那就半碗吧。我家老头爱吃！我想让他在尝尝那个熟悉的味道，他经常来的！”

“不好意思啊，我这里来来往往人太多了。可能看脸会觉得熟。”老板强压住内心的紧张，快速说道。

“没关系，你也忙。”老赵妻子理解的打着圆场。

“凉皮来啦！”老板将碗放在老赵面前，迅速回到小厨房里偷望向老赵。

“来，快吃吃。你最爱吃的。”老赵妻子把筷子温柔递到老赵手里，老赵夹了一大筷子，呼噜噜吃起来。

老赵妻子给他盛了一碗面汤，自己又拿了一双筷子夹了一小口。

“嗯，真不错啊。很香的味道！”老赵妻子眼睛瞬间睁大，不住称赞。

“谢谢啊，好吃就经常来光顾吧！”老赵吃完最后一根，老板走到他跟前收碗特意看了他一眼，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充满了紧张的味道。

“老板。”老赵开口叫了一声。老板咽了一口口水，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

“真的很好吃，我明天再来吃，要给我多留一点哦。半碗不够吃！”老赵露出开心的笑容，回味着那半碗凉皮。老赵妻子扶起他告别老板后离开小店。

“好的，明天再来哦！”老板望着老赵远去的背影，嘴角露出阴森的笑……

无戒365天日更写作营第24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