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三部曲?——读徐则臣先生的《跑步穿过中关村》一书有感

我很喜欢徐则臣先生的文章，他写生活的不易却没有控诉，他写生活的残酷却透着温情。由北京出版集团公司和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联合出版的《跑步穿过中关村》一书中收录了徐则臣先生的三篇小说：《跑步穿过中关村》、《天上人间》和《居延》。这三部作品说的是同一个主题——幸福，外地人在北京的普通幸福。三部作品依次推进，层层递进，一步一步接近、抵达主题。《跑步穿过中关村》是寻找幸福，《天上人间》是追求幸福，《居延》是得到幸福。

《跑步穿过中关村》中的所有人物都在摸索、寻找着模糊不清的未来。主人公敦煌，一个在北京靠办假证为生的外地人。在一次警察的追捕中被抓了进去，出来后一心想挣钱救出在里面的兄弟保定。无意中接触了卖盗版光碟的夏小容——一个只想着回老家结婚生孩子的女人，就和她一起厮混、卖碟片。后来夏小容的男友旷山回头，敦煌不得已离开。他千辛万苦找到了保定委托他好好照顾的女友七宝——一个办假证的女人。敦煌在与七宝见面三次后发生了关系。但七宝想嫁的是能在北京买得起房的男人。作品里还有一个生活在豪宅里却喜欢看暴力恐怖片的金丝雀女孩和一个骨感女孩。敦煌在自行车被偷走后每次都是跑步穿过中关村送盗版光碟给这个金丝雀女孩。

《跑步穿过中关村》充满着凛冽的味道，大风、黄土、沙尘，粗砺、疼痛、模糊不清。象征着希望与幸福的太阳不是“像块打磨过的毛玻璃”，就是“像一个大磨盘压在北京的后背上”，模糊而沉重。这些既表现着作品人物生活的自然环境，也体现着他们生存的社会环境。可是，作品里的敦煌、夏小容们都没有放弃希望，他们坚韧地以自己的方式寻找着普通的幸福。作品的最后，虽然旷山的音像店被查封了，夏小容流产了，敦煌再一次地被捕了，但是敦煌是为了维护夏小容和旷山而被捕的，七宝怀了敦煌的孩子。作者用悲悯的笔触让粗砺的生活里流淌着丝丝的温情与希望。

《天上人间》是以第一人称“我”来叙述的。主人公实际上是“我”的表弟陈子午。陈子午一表人才，大学毕业后到北京投奔“我”，和“我”一起办假证。在经历过失恋、同行收保护费打群架等事件后，陈子午决定找个北京姑娘，在北京扎根。如他所愿，他追到了一个在疗养院工作、烧的一手好菜的北京姑娘闻敬。陈子午“逐渐改变了往日懒散的生活习惯，从体育用品店里买来哑铃和拉力器，早晚都光着上身哼哧哼哧地练”，“除此之外他还坚持看《北京晚报》，一天一份。”“听音乐的风格也变了，……听摇滚、重金属，耳塞一进耳朵血液和筋肉都跟着跳的那种；或者雄壮的……”。“他生活变了，向大的、重的、强硬的方向走……”。他努力变得更像男人，努力赚钱，努力让闻敬父母同意他们的婚事，努力变得像个北京人。他和闻敬租了房子、置办了家具、过起了小日子，他们还准备去领结婚证。所有的一切都表明，幸福的生活在向他们招手，未来触手可及。可是，陈子午在要领结婚证的这一天早上因勒索别人钱财而被刺身亡，幸福嘎然而止。

《天上人间》里有个同样是办假证的文哥，他也是外地人，为了家乡的老婆孩子，天天出去办假证，“像小偷又像强盗，今天躲明天避”，最终没避免离婚的下场。另一个人物是修自行车的老铁，因为对王警察不满，通过三番五次偷走、组装整改王警察的自行车对王警察进行报复，最后用扳手袭击王警察而被捕。

《天上人间》的整体格调是充满希望的。这里的陈子午们不再像《跑步穿过中关村》里的敦煌们对未来迷茫，陈子午们有更明确更清晰的目标——活的理直气壮、活的有尊严。他们为之改变、为之努力。之所以最终陈子午们依然以悲剧收场，是因为在这场貌似繁荣的虚假幸福下面一开始就埋伏着会导致最终失败的危险品。陈子午是通过勒索买过他假证的客户来快速获得大额财物，老铁发泄不满的方式是偷、抢、暴力袭警。他们想要达到目标的方式是非正常的、是不合法的。这使他们的“幸福生活”像松软沙滩上的城堡、轻飘云朵上的高楼，水冲风吹就会轰然倒塌。

《居延》写的是一个外地女子居延为了寻找抛弃了她的男人胡方域来到北京。与她素不相识的在房产中介工作的唐妥、老郭、支晓虹热心地给她提供帮助。他们帮她到处张贴寻人启事、帮她租房子、帮她找工作。她做好吃的饭菜回馈这些热心人。就在快要弹尽粮绝的时候，居延凭借之前当过教师所练就的优秀讲课技能在北京找到了课外培训班代课老师的工作。这份工作比较稳定且薪水不低，能让居延在保证正常生活的情况下还会有些结余。这是外地人在北京获得“幸福生活”的经济基础。居延在整日教学、批改作业的忙碌中渐渐忘了寻找胡方域。老乡唐妥在帮助居延的过程中对居延暗生情愫，可居延对唐妥一直若即若离。唐妥所在的公司合并减员，唐妥为保全老郭和支晓虹主动请辞。居延对唐妥的做法甚为赞赏，开始觉得唐妥“还不错，像个男人。” 在一次唐妥冒着大雨去北大帮居延张贴寻人启事生病后，他们的感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在唐妥找到新工作的那天胡方域出现了，可依然没有影响唐妥和居延的幸福。

《居延》是一部充满温暖的作品。在这部作品中没有外地人对北京的恐惧和无奈，没有人与人之间的猜忌和隔阂。故事人物是热心的。唐妥每天无偿地帮居延到处张贴寻人启事，支晓虹在寸土寸金的北京转租房屋给居延时说“租金嘛，意思那么一下就行。就当……干好人好事了。”故事情节是圆满的。唐妥和居延修成正果，老郭虽然离了七八次婚可始终是和同一个女人在纠缠，支晓虹找到了喜欢的男朋友。语言描述是清新的。如对音乐的描写是“清澈闪亮，……从温暖干净的地方传来”，如对菜的描写“该浓酽的麻辣香醇，该清淡的松脆清明。”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充满着幸福的味道。

至此“幸福三部曲”得以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