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讲故事之二 “吃人”的老理儿

? 小时候，家里生活困难。一年也难得吃上几次饺子，除了过年和中几个重要节日，平常日子偶尔吃几次，饺子馅是没有肉的，妈妈多放点油就很好了，即使这样，我们仍然吃的无比香甜，都是狼吞虎咽的吃相。这时妈妈就会讲她小时候在“下荒”（我们那称辽宁为下荒）一件因吃饺子坏了老理儿的故事。

? 当时妈妈住的村里一个叫张成的年轻人考上了大学，这在当时（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可是不得了的，一个县城一年也出不了几个大学生啊，一年寒假里的一天，张成提着父母早早给准备的四合礼（在东北看望极其重要的亲朋才要带四种礼品）去同村的对象家窜门儿（就是拜访探望之意）。张成与他的对象二丫一起长大，两小无猜，情投意合，二丫还担心张成考上大学一定会看不上她了，肯定找城里的对象了。可是张成是一个农村出来具有先天传统朴素情感的孩子，“有情有义有担当”是父辈们从小就不断灌输的思想，张成就是一个很有情义的孩子。

两家虽然住同一个村，吃同一口井的水，但今天可是张成以未来女婿的名义正式登门拜访。农村对于初次登门的未来女婿讲究的老理儿比较多，更何况二丫妈更是一个重老理儿的人。为迎接张成，二丫妈认真张罗了一桌好饭，贵客上门，当然也要吃饺子。整个用餐过程，张成小心翼翼，处处留神，生怕发生纰漏，触犯了老理儿，惹二丫妈不高兴。除了后来二丫妈脸色有点不好看，张成感觉整体还算顺利。

张成回到家跟父母和哥嫂汇报了情况，大家都很高兴，若无意外，张家当然就开始准备张罗给两个孩子订婚了，全家还商定要请县城里的木匠和画匠（那个年代流行在结婚时请画匠为新制的柜子或柜子的玻璃门上绘制吉祥的图画，如喜鹊登枝、鸳鸯戏水等），但二丫父母对自己今天的表现满意与否，他心里实在没有底。

张成一夜未眠，次日晌午，二丫来了，眼睛红肿，哽咽着对张成说：我妈说你大学白念了，吃饺子直接整个放在嘴里，都不知道要先夹开，连这点儿老理儿都不懂，以后也肯定没啥出息，所以我妈不同意咱们俩的事，我也没办法了。说完话二丫就忧伤的回去了。

? 张成心烦意乱，想着自己大学可能真是白念了，连点老理儿都不懂了，真是白活了，越想越惭愧，越想越恨自己不争气，不知道该怎么向父母交代，悲从中来，万念俱灰。

? 第二天，父母想让孩子多睡一会，就没有早早喊起张成，该吃午饭了还不见孩子起来，就过来叫，发现张成不在了，父母也没在意，以为出去找二丫去了。

? 下午有同村的几家人来家买白菜，张成的哥哥去场院的地窖里准备往出拿白菜，外边已经准备好大钩称和推车，这时张成哥哥从地窖里出来，决绝的说白菜不卖了，买白菜的人觉得来取菜是早说好的事，现在说不卖了，都很不高兴。

? 后来大家才知道，张成在地窖里喝农药自杀了，样子很惨，手指抓地都出了血，死前应该特别难受。

张成口袋里放着遗书，大意是祈求父母原谅自己不能为其养老送终了，自己大学白念了，不懂老理儿，让父母丢人了。老理儿吃人的故事就这样在乡民们中间传播开来。

? 小的时候，母亲说起这事儿时，我当笑话听。而今觉得甚是悲哀，害死人的不是老理儿，而是张成自己。我有时觉得张成特可恨，若以求死之决心奋起，何事不成啊！

? 我在想， 那个年代大学毕业生，有着金子一样的前途，不知要有多少机会，可惜就这样放弃了生命。正如汪国真曾说：“机会，靠自己争取；命运，靠自己把握；生命是自己的画板，为什么要依赖别人着色？”

? 大千世界，唯一不变，是变化本身。老理儿是不是也得与时俱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