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处看我们就像风中的草
这是我在北京的第六次搬家,从鼓楼搬到了智化寺边上。
每天出门上班都要先路过这座明代古寺,再走过极具未来风格的银河 SOHO,几百年前的京师和现代化的北京就这样融合在一起,颇为魔幻。二环上车流不停,人群匆忙,而不远处的胡同里,完全是另一个世界,时间放慢脚步,安静不出声。
前几日正午发了一篇 写张玮玮和郭龙的长文 ,从白银到北京再到大理,从帮派青年到历经沧桑的歌者,几十年跌宕起伏,兄弟情谊、音乐理想、聚散离合,在这剧变的时代中显得更为迷离。时光倒回 2012 年 5 月,《白银饭店》北京首发演出,我和朋友一起去麻雀瓦舍,现场来了很多人,大家都安安静静地听着音乐。唱歌的间隙,张玮玮和郭龙讲起了年少时在白银的故事。那时他俩常在白银饭店的舞厅唱歌,夜色中,年轻人迷醉在舞动的身体间,忘记了时间。身处偏远小城的年轻人,并没有太多娱乐方式,无目的地宣泄,大概就是青春的主旋律。后来,工厂改制,白银日渐衰落,很多人像张玮玮和郭龙一样离开了白银,告别的人喝了一杯又一杯,正如他们所唱:「谁把酒喝进心里从眼里流出来。」
那也正是我上大学的最后一个学期,享受着告别前最后的逍遥。不用实习、不用上课,我在图书馆里漫无目的地翻着书,和相见恨晚的新朋友在京城的春天里四处游荡、喝酒,在五道口的场效应馆看球、忙活一时兴起弄的读书会。几年过去了,我依旧觉得这是最好的日子,不为明日而焦虑,完完全全享受当下。当然,韶华易逝,毕业后,好朋友们都渐渐离开了北京,走出校园的我则开始在这偌大的城市兜转浮沉。后来几乎每年我都会去一次张玮玮、郭龙、野孩子他们的演出,听的时候总会想起老朋友们。如果我们一直在一起,现在会是怎样的光景呢?我很喜欢《白银饭店》的最后一句:「从高处看我们就像风中的草。」年轻的我们,大抵如此。
在北京一次次搬家,看着周围人为未来奋斗、为生活而烦恼,讨论着雾霾和房价。有些东西真是会把人的少年心气给磨掉,而我不想这样,于是又想起毕业时的一些梦想,多么不切实际,但又不愿让它们就此死掉。我不喜欢「正能量」,也不大喜欢所谓的「丧」,在我看来,这都是迷失的一种。选择多了,欲望多了,却再也找不到自己的路。众声喧哗的时代,杂乱的信息洪流将我们裹挟其中,热点一天一变,无处不在的诱惑挑动着我们的神经,专注和耐心仿佛成了远古时代留下来的稀缺品。
北京城越来越大,楼房越盖越多,人们惊叹于一切变得太快,而胡同里的老房子依旧一言不发,屹立几百年的它们,什么风雨没见过呢?想来人的一生终究短暂,很多时候我们也只看得到眼前,但为着些蝇头小利忙忙碌碌,到头来又有多少意义?
我也曾一次次地问自己,真正热爱的东西是什么?找寻这么多年,我不敢说已经找到了答案,但至少算找到一个起点了吧。剩下的,就是好好去走一条并不容易的路了。
我还是会怀念毕业时那种无目的的快乐,但更希望乐趣来自于对所爱之物的长久注视,而不是浅尝辄止后又轻巧地奔向下一个幻象。「我看见这一代最杰出的头脑毁于疯狂。」金斯堡的嚎叫犹言在耳,我只希望这个社会能对年轻人再宽容一点,能让他们大声表达、自由走路,而不必被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