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购统销的统购统销和中国农民

统购统销以后,征购粮食占粮食总产量的比重比实行统购统销以前提高了10个百分点左右。可以看出,1954-1955年度征购比重最大,多收了70亿斤粮食,造成了农村粮食十分紧张,后两个年度的征购数不得不下降。国家收购的应当是农民的余粮,但把农民的口粮、种子、饲料也收购走了。超过余粮部分称为“过头粮”。由于征了“过头粮”,不得不再“返销”给农村。每年返销给农村的粮食中征购粮食的比重达38.9%到49.3%(见表4)。这些粮食在城乡之间往返运输,造成了很大的浪费。尽管浪费,政府先把粮食抓到手比较稳妥放心,“过头粮”还是年年征。返销给农民的粮食比“过头粮”要少。

自从实行统购统销以后,中国农民就一直处于半饥半饱状态,刘少奇曾经坦率地承认这一点:  现在国家对粮食的需要量,同农民愿意交售的数量之间,是有矛盾的,而且矛盾相当尖锐。如果按农民的意愿,他只愿意在自己吃饱了以后才把多余的粮食卖给国家。假如让农民统统吃饱了,然后国家才征购,那末,我们这些人就没有饭吃了,工人、教员、科学家以及其他的城里人都没有饭吃了。这些人没有饭吃,工业化也搞不成了,军队也要缩小,国防建设也不能搞了。(刘少奇:《在扩大的中央工作会议上的讲话》,1962年1月27日,载《刘少奇选集》下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441-442页)  饿着肚子把粮食卖给国家,农民当然不乐意。因此,为了完成过高的统购任务,必须施以政治压力。有些地方,对没有完成任务的农民随便扣上种种“帽子”进行斗争。封门、搜查、捆绑、吊打的情况在不少地方均有发生。有关文献记载:“广东省新会县莲溪乡党支部在县委负责同志指示下捆绑农民,全乡捆绑了八九个人,乡干部拿着秤挨家挨户收粮食,不卖的当场绑起来。将一名用粮食喂鸭子的中农进行斗争。甚至没收了不卖余粮的农民的土地证。高要县第九区在购粮中捆打了53人、搜屋36户。湖南全省因购粮问题被迫自杀者111人。”(中华人民***和国农业委员会办公厅:《农业集体化重要文件汇编》上卷,中***中央党校出版社,1988年,第291-293页)据粮食部统计,1954年统购中死亡710人,其中自杀566人,自杀未遂35人,送粮而死的74人。主要是被迫自杀。其中湖北150人,河北130人,河南108人。显然,这个数字是不完全的。(中华人民***和国粮食部:《关于统购统销的报告》,1955年)  中***中央华南分局1955年2月2日《华南分局关于目前农村紧张情况与措施的报告》反映实行粮食统购以后,农村的紧张情况:一,在购粮运动后期(1954年12月下旬),各地都普遍发生农民大量杀猪杀鸭的情况。二,在中山、新会、南海等部分地区,发生农民退田,甚至交土地证,认为这些土地产量低,负担不起购粮任务。三,农民吃不饱,生产积极性不高,出勤率大大降低;四,农民对粮食问题顾虑很大,中山县港口镇附近的农民在晚间偷偷去看粮仓中的粮食是否运走,农民看到调运粮食的船开走后站在河边哭泣。没有领到购粮证的缺粮户到干部家中哭哭啼啼。五,对党和政府普遍流露出一种不满情绪。“辛苦一年没得吃”,“***产党好是好,但是现在整死了”。这篇报告还透露曾发生过群众性暴乱事件——“中山港口事件”。(黄道霞、余展、王西玉主编:《建国以来农业合作化史料汇编》,北京,中***党史出版社,1992年,第231-232页)  1955年4月22日,国务院第一办公室提供的几篇题为《关于农村粮食紧张情况的调查》中反映,山东郓城县按实际产量只能购余粮2022万斤,上级下达了3300万斤任务,实际完成2900万斤。由于任务过重,干部强迫命令,比较普遍对群众捆打游街。三区一副区长在彭庄乡陈庄领导秋购中,造成自杀3起。区干部在杨庄集逼粮,打8人,扒衣服挨冻16人,吓跑3人,一些群众不敢在家里睡觉。郓城县自统购统销以来,曾发生两起群众骚乱。浙江金华地区在粮食征购中,违法情况严重。据东阳、义乌、浦江、金华、兰溪、寿昌、建德、汤溪、淳安等9个县统计,***有570名干部有强迫命令和违法乱纪行为。其表现:搜仓、封仓、封碾257户;非法关押、斗争、捆绑、吊打、刑讯逼供农民178人,罚款24户。(国务院第一办公室:《关于农村粮食紧张情况的调查》,1955年4月22日)  浙江省1954年粮食产量141亿斤,征购51亿斤,占总产量的36%强。由于统购粮食任务重,农民顶牛,干部强迫命令。1955年粮食工作中,除附加7%外,又扫了几年尾欠。全省公粮完成112%。统购中顶牛,死了134人。龙游县因粮食供应不足饿死4人。衢州地委副书记到开化县一个村了解,全村72户,只有3户有饭吃,农民吃树皮、草根,脸色青肿。开化县126个村,这样的村有39个。农民说:“***产党把我们当鱼鹰,脖子一压,大鱼小鱼都吐出来了。”杭县开扩大干部会,乡村干部哭的就有20多个。上面批资本主义尾巴,群众骂不实事求是。(《浙江省农村工作部长吴植椽在全国第三次农村工作会议上的发言》,《建国以来农业合作化史料汇编》,第244页)另一报告也反映了浙江统购统销以后的情况:“现在猪、羊减少三分之一至二分之一,卖家具,吃种粮,要饭,卖子女,请愿,老弱者躺在床上饿死等现象已续有发生,呈不稳之象。”(《杜润生、袁成隆关于浙江省农村情况的报告》,1955年4月11日,《建国以来农业合作化史料汇编》,第242页)  在统购统销期间,出现了大量的农民反抗。在甘肃通渭、贵州麻山曾发生过大规模的骚乱。湖南常德地委做出决定:“对破坏计划收购和计划供应的反革命分子,应依照《中华人民***和国惩治反革命条例》治罪。”(《常德地区志·粮油贸易志》,北京,中国科学技术出版社,1992年,第32页)云南在统购统销实行初期,发生过批斗农民,导致多起死人事件,也发生过暴力抗拒(《云南省志·粮油志》,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41-51页)。四川省德昌县在1954年成立“保卫粮食统购统销办公室”,召开群众大会25次,判决29人,其中死刑1人,有期徒刑23人(《德昌县志》,四川人民出版社,1998年,第615页)。1953年四川石柱县法院与公安局组成“保卫收购办公室”召开公判大会9次,判处死刑2人,有期徒刑5人,管制2人(《石柱县志》,成都,四川辞书出版社,1994年,第449页)。1954年福建省邵武县发生群众骚乱,定性为“反革命煽动群众,破坏粮食统购统销”,逮捕114人,16人被处决,56人判有期徒刑,9人管制(《邵武市志》,北京,群众出版社,1993年,第1297-1299页)。  农村粮食的确紧张。粮食部门怎样看农村粮食紧张呢?1955年粮食部为李先念副总理起草的报告中是这样说的:  有人认为,今年春季,我国农村粮食情况的某些紧张,主要是由于国家统购的粮食过多了。是不是这样的呢?不是的……两年来粮食统购数量我认为没有超过农民可能的限度。我们供应给农村的粮食不是少了而是多了。如果还要我们多销,那是说不过去的。  报告列举了地主、富农闹粮的例子后接着说:  农民叫喊缺粮食是虚假的,都是农民自发势力的叫喊。粮食紧张是不是出口多了呢?不是。1953年出口粮食32亿斤,1954年出口39亿斤,为了进口机器设备,不出口是不行的。  令人悲哀的是,粮食部门这种与事实不符的看法,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左右了国家主要领导人的思想。不管农民怎样发出饥饿的哀嚎,上面都当成是“自发势力”的叫喊,而当时认为农民中间的“自发势力”是反对社会主义的势力,甚至当做反革命煽动的结果。情况最严重的可能要算广西。由于虚报产量,征购过多,1955年广西饿死的人数以千计。尤其平乐地区的平乐、荔蒲、横县3个县,发生大规模饿死人、浮肿病等严重事件。1957年6月国务院52次全体会议,监察部部长钱瑛作《关于1956年广西省因灾荒饿死人事件的检查报告》。同时,国务院作出《关于广西省1956年因灾饿死人问题给有关失职人员处分的决定》,省委第一书记陈漫远和省委书记郝中士、肖一舟撤销党内外职务,3人均调离广西。同时,分别给平乐地委、专署和平乐、荔蒲、横县三县县委、县政府有关失职人员撤职、留党察看、记过、严重警告等处分。有的干部不服,认为饿死人是统购统销造成的。说这些话的干部被开除党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