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春晚小品《说事儿》中的一个问题

《说事儿》

赵本山其人其作品越来越值得学界关注。如果说有哪个演员能一定程度上超越春晚的“成规”，那么这个特权演员无疑只能是赵本山。早已成名并且在电视剧、二人转、足球领域风风火火的赵本山已经不需要春晚这个演员梦寐以求的超级平台，春节前的《南方人物周刊》对其专访的标题就是“上春晚，我不快乐”。这几年来赵本山的春晚小品越来越呈现出“系列化”的特点，续集接二连三，“卖拐”之后“卖车”，“实话实说”之后“小崔说事”。姑且不论续集是否精彩，仅就这一行为而言，大有变相敷衍春晚的嫌疑，毕竟对付个续集一般来说总比另起炉灶更为简单。换句话说，春晚与赵本山呈现着互相依赖、互相利用的利益关系，而且赵本山处于强势的一方。故而赵本山小品在春晚自身的规范之外，有其极为独特的一面。

《说事儿》中赵本山饰演的“黑土”，是春晚上唯一真正的“农民代表”，在之前的小品里，“农民”只有转化为“民工”的形象供成功者们取笑才能获得进入春晚的资格。这一次的“白云、黑土”坐着“专机”归来，演绎“东北小老头小老太太”特殊的“七年之痒”。如同七年前的《昨天今天明天》，赵本山与宋丹丹的对手戏依然精彩，“白云”“名老女人”的小小虚荣被“黑土”假戏真唱，渐次揭露。春晚有太多以嘲笑对方缺陷、以弱者为乐的节目了，但赵本山领衔的小品有一份世道人情的宽厚打底，彼此的讥讽尽管笑料不断，却并不冷酷。

此外，今年赵本山小品独特之处在于，小品的语境是敞开的，在一定程度上要求观众参照真实的社会语境来解码。笔者注意到，生活中的“赵本山”如今经常在小品里卸掉角色的面具，以本来面目现出真身。比如，当“白云”把二人转扇子丢给“黑土”时，赵本山在那一刻抱怨了一句，“作家，看不上这玩意”。联系到这几年赵本山在推广二人转的过程中屡次抱怨精英文化的压力，这句台词饶有趣味。更直接地是，小品结尾是大家齐唱二人转，而伴舞的女孩子们就来自“赵家班”。是不是可以把这一结尾变相地理解为利用央视这一巨大平台对二人转的推广，笔者不好臆断。但一个有趣的现实是，除了魏三、孙小宝这两位“大腕”在05年春晚的垃圾时间里出场后（节目富有深意地叫做《明日之星》），二人转一直与春晚乃至央视的美学规范格格不入。今年如果不是借着赵本山来“瞒天过海”，恐怕“明日之星”的梦想还要无限地延宕下去。（一个可供参考的现象是，在1月27日辽宁台的春节晚会上，赵本山同样卸掉过角色的面具，在小品里他对着一位看完病要去踢足球的演员说，“调到辽足啦？”“我说你调到辽足我不能不知道啊”。这一刻台上的声音不再是“演员赵本山”而是“辽足董事长赵本山”）

更有趣的是，在小品中扮演“自己”的崔永元身上，也夹杂着这种现象。崔永元这一年风声水起，凭借着怒批中国电视怪现状及央视某主持人的行为，被舆论誉为2006年度的传媒人物。联系这一语境，赵本山对其看似戏言的“心眼多”“变坏了”饶有趣味，更反讽的是宋丹丹接过来的台词是“他们主持人都这样”。真让人分不清何处是戏何处又是真实的人生，也许恰如结尾唱到，“奔向人生大舞台”。戏梦人生，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