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农场找媳妇全文载_载着媳妇进了趟城
1 这里说的媳妇,自然是指我的妻子姚清了。那时的姚清和我结婚没几天,一脸的桃花,满身都闪动着俏丽风采,是个人见人夸的靓坯子。 这里所说的城,就是指我和姚清现今居住的兰城了,也就是当年在老店街这头打个喷嚏就能吓着街那头孩子的小镇。那时的我们,蜗居在城东三十多里外的蕞尔山寨,十几户农舍墙瓦相连地聚卧一坡,一人撒了泡尿,全村人都能感受到浓烈的臊腥味儿。这样村寨里的这样的人,不可能不对兰城去刮目相看,就像赵本山感受铁岭那般,觉得那里是那般地宏大,那般地辉煌,那般地都市!
我们都向往兰城,虽然没有居住进去并成为城里人的奢想,但到老店街走一走看一看,是常常萌生于胸的不大不小的念头。当然,同偏远山区的人们相比,我们进城有着很大优越性的。我们的村子与兰城的距离相对是近的,且道路又平坦,有一辆自行车就可以!我在公社中学里教学,每天上下班得往返十多里的山路,自然就拥有着自行车了。我的自行车,虽进不了“永久”和“飞鸽”行列,但也是个响当当的“白山”,还属特加重,地方名牌,又棒实又轻便,骑上它能飞一样地奔跑,进趟兰城只是在三四十分钟之间,小菜一碟!
那次,载媳妇进城的坐骑,就是这个名牌!
2
那是一个周日的早晨。
我在炕头睡得正香,却被姚清摇醒了。
她像个腼腆的小姑娘,静静地冲着我淡笑,一副有话欲说的样子。平日里,她就是这个样子,言语高贵,不苟闲谈,偶尔说出来的几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斟酌,好似一位注重辞令的外交家。
“有事?”我说,“你只管说吧!”
她嘤声:“咱妈说,今儿家里没有什么活儿……再说,又是个礼拜天,你也休息……”她顿起来,把下半句该说的话封留在秀美的薄唇深处。
我催她快说。
“我想……”她脸颊已经泛红,终于说了出来,“我想叫你,叫你载我上一趟兰城。”
啊,破天荒!
姚清本是个谨慎的媳妇,做点什么,总是要看妈的脸色的。“妈,今晌的午饭做什么?”“妈,东架的几个黄瓜给摘了啊?”“妈,我给那几床被褥拆洗了?”……妈的话就是圣旨。姚清更是个十分要强的媳妇,哪顿饭没做好、哪件衣服没洗干净,都能暗自伤心大半天。这样的一个踏实本分之人,能提出进趟兰城的闲事来,不是破天荒,也至少算是个破地荒吧!
这种“破地荒”,我是从内心欢迎的。
能领着漂亮的媳妇到外头去转悠去显摆,那可是惬意有加的美事!其实,我早就想把她领出这个小院子。我曾提议她去赶集,提议她去水库那边儿看看风景,还提议她去爬爬村后的鞍子山,都被一一回绝了,她总是说家里太忙。
我按捺着内心的兴奋,先装着木讷,再一骨碌爬起,大呼了一声:“走咧!”
竟把她吓了一大跳!
我推开门,想去妈的屋子。她在身后拽了一把,小声而有力地说:“别去要钱啊,咱只是去溜达溜达,也不买个什么!” 姚清平素就善于察言观色,我的举动再怎么隐讳,她也能猜出个八九分。我的确是想和妈要钱的。师专毕业后,我刚刚参加工作,每月的三十元零五角工资都是如数上缴的,现在要外出,兜里空空如也,怎么成!不过,我理解姚清的意思。想想,不要就不要吧。我就在柜顶上翻弄着瓶瓶罐罐,那里有我平时投进的钢镚儿。我把一分、二分和五分们划拉在一块儿,数了数是两块六角整,觉得还可以对付一阵子,便装进了口袋。
站在旁边的姚清只是抿嘴静笑。
五月的景色是美好的。比如说那山峰吧,它把山巅的新绿和壁隙中的松枝伸进了晴空,那微微摇曳的枝头偶尔还能拽扯几下悠闲的云朵,看上去实在是让人心旷之至;再比如说这田地吧,那梯田和平甸上亮油油的壮苗儿,正迎着阳光齐刷刷地抖动腰肢,宛如湖面的涟漪向着远方有秩序有层次地闪动而去,真是令人好生地神怡!过着这片风景,我们进入了乡路。车轮与沙土路面摩擦着有节奏而又愉悦的“沙沙”声。后座上的姚清静悄悄地坐着,什么也不说,我猜想,她一定是在欣赏这美妙的声响呢。不知怎的,往前走着走着,我便开始思忖起那两块六角钱来了。我默数着那些一分二分和五分,觉得它们是那般地丑陋和令人烦恼。实在不敢想象,一个挺大的男子汉,从兜里掏出些钢镚儿买东西,将是一个怎样的尴尬与困窘的场面!
当路过公社供销社时,我急中生智,立马停车蹿了进去。等出来时,那些硬邦邦的分币已经有了变化。以零换整,我现在手中攥有的是,两张一元的和六张一角的。我使劲地拍了拍裤兜,为自己所具有的这份机智和应变能力而自豪不已。
剩下的路程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心旷神怡了。
3
兰城的入口处,兀立着一个白色的椭圆形建筑,看上去像个碉堡。它正是县交通稽查大队的办公楼。
小时候好看战斗影片,什么《地雷战》、《地道战》和《南征北战》的,百看不厌。我对这些片子中的敌人碉堡,印象极深。它们像青面獠牙的恶怪,专门立在要害之处,用黑洞洞的枪眼向着四周阴森森地张望,那铁丝网边上的坏蛋们,戴着铁皮帽,摇摆着身子,背着明晃晃的刺刀,又给这碉堡再增加上几分煞气。对于眼前的这个“白碉堡”,我虽没产生出看电影时的阴森感觉,却也有了几分好奇。就说那门口站着的两个黑汉子吧,手里各拿着三角旗,嘴角叼着个铁哨子,一高一矮地真滑稽!起初,我只知道,他们都是被稽查了的过路司机,因违规而在这儿受罚执勤,却不知道,他们将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方式来对付我这个正沉浸在兴奋之中的无辜的过路者!
“嘟!嘟!嘟!”矮子嘴里的哨子尖叫着。
“下车!下车!”高个儿手里的旗子举了起来。
他们哪管我领的媳妇俊不俊俏,只是凶神恶煞般地靠拢过来。
一个嚷:“车往这块儿走是个下坡吧?这坡下面的道儿拐弯吧?在这弯道儿上你还载着一个人吧?载着人不合乎规则又危险吧?”这一连串的问号像机关枪的子弹,哒哒哒地扫射而来。
另一个喊:“罚款一元,一元!”完后从一个厚本子上撕下一绺单据,决断地向我递来。
这无疑是遭受了重磅炸弹,我一时间脑袋轰鸣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