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封情书 | 何宝荣,试问世间多少爱可以重来?
文 | 凉山
图 | 春光乍泄
“ 不如重新开始 ”这句话是何宝荣的口头禅,我承认这句话对我来说很有杀伤力。我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了,中间也有分开过,但每次他这么说,我就重新和他走到一起。
为了重新开始,我们离开了香港,两个人走着走着就来到了阿根廷。初次来到阿根廷,什么地方都不认识。有一次何宝荣买了一盏灯,灯罩上的瀑布很漂亮,那是伊瓜苏大瀑布。本想着看完瀑布就回香港,谁知道却迷了路,我们吵了一架,搞得大家都很不开心。
途中,何宝荣说和我在一起很闷,不如先分开一段时间,有机会再重新开始。其实,何宝荣的“重新开始”有两个意思。
在阿根廷找工作不容易,和何宝荣分开后我来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在一家探戈酒吧做接待,直到意外遇见何宝荣。那天他和一群鬼佬从一辆轿车上下来,无视我径直走进酒吧。
透过玻璃窗,我看见他和一个鬼佬在接吻。后来他们开车离开后,我望着车渐行渐远,我好像看到坐在后座的何宝荣转过头来望我。 我没有想过和他重新来过,我只想回香港。
何宝荣打了电话到酒吧找我,说他很寂寞。后来我又在酒吧的厕所撞见他,我躲在厕所等着他走了才出去。我看见他和一个鬼佬坐上出租车走了。
何宝荣打电话到我公寓,说有话跟我讲,我不想去,却又忍不住,于是喝了酒,拎着酒瓶来到他的房间门口,我不想进去里面,让他有话直接说。他一把把我拉进来,吻了我,我生气地推开他。他说:“我说完了,你走吧。”并推我走。我很生气,和他打了一架。
何宝荣问我有没有后悔和他在一起。我吼着说:“我真他妈后悔,在没有遇见你之前我一点也不后悔。钱都被你花完了,都没钱回香港。你找我来什么事!你找我来什么事!!”
何宝荣说:“我只想让你来陪我。”需要的时候就想起来我,不要的时候就把我丢开,何宝荣,你当我是什么!我生气地把酒瓶丢向对面的墙,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坐在街边喝闷酒,突然何宝荣来了,扔给我一个金表,说送给我,然后就开车走了。过了几天,何宝荣脸上带着淤青来找我,让我先把表还给他。我虽然心疼他脸上的伤,但还是对他恶言相向。何宝荣说他受伤是因为我,狗屁!自己拿鬼佬的表给我,又不是我要求的!把表拿给何宝荣后,我对他说:“ 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
有一天我在家,突然有人在大声拍门,听声音是何宝荣,我生气极了,想对他臭骂一顿,一开门,何宝荣满头是血地倒在我怀里,我颤抖着抱紧他。
在医院的走廊,何宝荣看着我,说:“ 黎耀辉,不如我们重新开始…… ”我没有回答他,坐在出租车里,何宝荣双手包扎,小心地观察着我,我抽着闷烟。车里烟雾缭绕,我看了何宝荣一眼,把烟给他吸了一口。
回到住处,何宝荣看见那盏灯,他说:“原来你没有扔掉它。”他问我要不要等他伤好了一起去看瀑布,我没有直接答应他。帮他洗衣服时,从口袋里翻到一本护照, 我怕何宝荣又离开我,于是把护照藏起来 。
每天在酒吧的工作很忙,但还是很开心。下班后我就立刻回家煮饭给何宝荣吃。何宝荣双手受伤包扎,我就亲手喂他。帮他擦身洗澡时,何宝荣跟我抱怨床上很多虱子,于是我买来杀虫剂。夜里睡觉何宝荣问我拿烟,说烟都抽光了,于是我跑去帮他买烟。
有一天清晨,何宝荣发神经说要出去晨练,外面很冷,我把衣服包着头,在他后面嚷着:“顶不住了,回去吧。”何宝荣还嘴硬地说不冷,走了几步他也怂了,赶紧回家睡觉。
我睡得迷迷糊糊,浑身发烫,难受发抖。何宝荣突然凑到我脸边,问我怎么了。我责怪他都是他害,搞什么晨运。何宝荣问我能不能起床煮饭,他撒娇地把脸蹭在我身上说自己很饿,两天没吃饭了。 王八蛋!我生气地吼道:“你还是不是人!病成这个样子还要煮饭给你吃!”
把气撒完后,下一秒,我就裹着毯子出现在厨房,给何宝荣煮饭。
何宝荣的伤渐渐好了,他教我跳舞 。何宝荣总是抱怨我记不住舞步,经过练习,我终于记住了舞步,和何宝荣在厨房里跳了一段舞,我们都很开心。
一天,在酒吧上班的时候,凑巧遇到那个揍了何宝荣的鬼佬,我拎了一个酒瓶,径直砸向鬼佬的头,于是我被解雇了。 我重新在一家饭店的厨房里工作,在那里我遇见了小张。
小张是一个到处旅行的人,因为没钱就在饭店打工攒钱。我常常打电话给家里的何宝荣,问他想吃什么我带给他。有一次我在讲电话的时候中途离开,小张开玩笑地拿起我的电话,我及时抢回来。
何宝荣问我是谁,我回答是同事。回家后,何宝荣问我是不是和小张有一腿。 我很生气,因为何宝荣不信任我,我们又吵了一架,我把他赶出门。
何宝荣总是纠缠着那个问题:“你和他做了几次?”既然他不相信我,我干脆就说:“很多次。”然后甩门离开。
何宝荣的伤好了。
上班时,我打电话回去,何宝荣不在,我有点担心。下班后,我打开门,何宝荣果然不在,我的心也空空的。我知道何宝荣总有一天会离开我。
我检查了衣柜,他的衣服还在。我坐在灯前等何宝荣回来。他回来了,说他出去买烟。我问他:“上街穿那么漂亮干嘛?” 后来,我买了一堆烟回来。
我把烟整齐地摆在一起,何宝荣问我买那么多烟干嘛?我说:“省得你大半夜要出去买烟。” 我不想他上街,虽然知道这个方法一点用都没有,但我还是把烟买回来了。 何宝荣把我摆整齐的烟全都推在地上,我只是把散了一地的烟捡起来,我们都心知肚明。
那段时间,我们处得很不好,何宝荣常常不在家,我也不再下班就回家,而是和同事打球或打麻将。有时心情很糟糕,和同事踢足球时差点打起架来。
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讲给何宝荣听,其实我并不希望他那么快恢复,他受伤那段时间是我们最开心的日子。 我常常在他睡着的时候静静地看着他,轻轻地抚摸他的眉宇。
有一天,他终于发作了。我端着饭菜上来给他吃,他问我护照在哪里,我说不知道。他让我还给他,我问他要做什么,他说不用我管。我笑了一下,告诉他:“我不会还给你的。”空气沉静了几秒,何宝荣什么也没说,甩门走了。
何宝荣再次回来后,在满屋子地翻东西,屋子乱七八糟的。我靠在门边,故意问何宝荣在找什么。何宝荣要我交出护照,我没有。 我们打了一架,我瘫坐在地上,何宝荣拿起他的外套走了。
何宝荣离开后,生活陷入灰暗,或许比他出现前还令人绝望 。在人前,我总是假装开心。没有人知道我的心事,但小张看得出来。那天在酒吧里喝酒,我发现小张一个特点,他的耳朵很厉害。
他说:“ 有的时候我觉得,耳朵比眼睛还重要,很多东西用耳朵听比用眼睛看好,就好像一个人很不开心可能装得很开心,可声音就装不了。就像你的声音,现在就很不开心。 ”
我常常和同事一起下班踢球。在午后的小巷踢足球其实很热。不知为什么,那年夏天过得好快。我坐在夕阳下吸烟,一遍一遍地吸,看着他们踢球。小张是一群人当中声音最大的人。
小张攒够钱要走了,我们约在酒吧饯别。我问他要去哪,他说要往南走,去一个被称为世界尽头的地方。 那里有一个灯塔,失恋的人经常去那里,可以把不开心的东西留在那里 。小张递给我一个录音机,让我说几句话当纪念,说要帮我把不开心的东西留在世界尽头,然后就跑去舞池跳舞。
我拿着录音机,不知讲什么,只是忍不住哭了出来,我赶紧把录音机关了,希望没有录下我的哭声。
临走时,我和小张拥抱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和他靠得太近,那晚抱着他的时候我什么都听不到,就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不知他听不听得到。
小张走后,我更加孤独,我常常在外面游荡,在混乱的公厕,在昏暗的电影院。 我以为自己和何宝荣不一样,原来寂寞的时候大家都一样。
因为想赚更多的钱,我来到屠房工作。除了工钱高,时间也很适合我,晚上工作白天睡觉,我好像回到香港时间。
有些事不断地循环,不久何宝荣又来电话 ,要我还他护照,其实我也想还给他,但我不想和他见面,因为我怕听到他那句口头禅。
最近我又开始睡不着,总是听到敲门声,以为是何宝荣回来。那天早上看电视我才发觉,原来阿根廷和香港在地球的两边,不知颠倒的香港是什么样子?
不想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好多假期我都选择去上班,也不愿一个人在房间里发呆。 我必须承认何宝荣那句话很有杀伤力,但我真的不想再继续下去。
试问谁不想从头来过,但世间又有多少爱可以重来呢?时光如同白马过隙,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既然回不去,我们又如何从头来过?
不知是不是多劳多得,很快我就赚够钱可以回香港。在离开阿根廷之前,我决定再去一次瀑布。虽然兜兜转转走了很多冤枉路,但我终于来到伊瓜苏。
那一日我很难过,因为我始终都觉得,站在这个瀑布下面的,应该是两个人。
在回香港之前,我去了台北,小张的老家。我没有见到他,但我见到他的家人,临走时,我拿走了一张照片,因为我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再见到他,但是可以肯定,如果我想见小张,我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他。
我终于知道小张为什么可以那么开心,在外面走来走去,因为起码有个地方可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