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信明将军忆首长方志敏烈士：他保住我的一只脚，指示狱中斗争
我和方志敏
乔信明
方志敏同志夫人缪敏同志来信，要我将北上抗日先遣队失败原因及方志敏同志情况告诉她，一直到今天还不能很好完成这个任务，这要请她原谅了，因我自去年五月份起生病（高血压和肾脏炎）住医院几个月，医生又不准看东西和写东西；另方面我的爱人于玲同志身体也不好，去年也休养了几个月，后来她转业到地方工作去了，经常不在家。所以到现在才把这些材料写岀来，请同志们帮助整理。这些材料很不全面，只能作为参考。
方志敏保住我的一只脚
我是湖北大冶县人，一九0六年生，一九二九年参加大冶县地方苏维埃工作，同年加入中国***产主义青年团；一九三O年在大冶参加中国工农红军，一九三二年由团转入中国***产党。参加红军后，随红三军团转战到了井岗山，任红军学校排长、政治营队长。我是在一九三三年十月间同刘畴西等由中央分配到闽浙赣苏区；到了闽浙赣苏区后，就决定我到红五分校工作，分配在红五分校政治队任队长。一九三四年二月间，我被调往前方红十军八十二团任团长。后来在一次战斗中左脚负了伤，残废了几个月，这几个月中我到新兵团任团长；慢慢开始能跑路了，再回红五分校任军事总教员。不久调回前方红十军八十七团（主力团）任政治委员。在北上抗日时，调八十八师任师参谋长，一直到被俘止。现将在这个时间当中，我所受志敏同志教育和影响写在下面。我们到闽浙赣苏区后，方志敏同志就同我谈话，在谈话当中对我的教育很大，态度和蔼，对下级关心如同母亲一样。
给我个人影响最大的是：我在任八十二团团长时，一次战斗中右脚负了重伤，有残废的危险，那时医院里的医生要我把我的右脚割掉（那时医院有反革命分子），方志敏同志知道后，即时指示不准割掉，要想一切办法医治，要什么贵重药品，由省委拿钱。结果保存了我的右脚，没有残废，使我不久再赴前方杀敌。
方志敏同我们一道战斗
方志敏同志在同我们抗日先这队一同行动当中，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每次战斗中，在最紧张的时候，方志敏同志是同我们在一起的。这就给我们很大的力量，使我们更大胆地、勇敢地打击敌人。特别是我们与中央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会师以后，决定在谭家桥消灭敌人一个补充王旅。战斗开始后，发现敌人另有一个师的兵力，结果我们的任务没有完成。战斗了一天，眼看敌人那个补充王旅被我们快要消灭了，突然又来了一个师。我们在战斗中伤亡很大，牺牲了两个师长，一个师政委负重伤，团以下干部及战士伤亡就更多了。这次战斗是有决定性的战斗；因伤亡太大，敌我双方晚上都退出了战斗。当时我们没有后方，在这种情况下退出战斗是有很多困难的，那时方志敏就同我们一起。
谭家桥战斗失败后，总部决定部队回老苏区休整。方志敏同志提岀要保存有生力量，特别提出保存干部等口号，因为谭家桥那一仗，使我们伤亡太大。后来我们部队战斗力减弱了，再不能同敌人打硬仗了。我们部队回老苏区时，由乐少华政委、粟裕参谋长、刘英主任（三首长都是负伤的）带前卫通过敌人封锁线（在德兴地区）。后来被敌人发觉了，我们八十八师担任后卫。那时方志敏、刘畴西等首长同我们一起，被敌人打断了，我们不能进入老苏区了。方志敏同志决定我们又回头到玉山上饶边界，数次决定冲过封锁线，都被敌人打回来了。经过数次打击后，我们后卫总整部队不多了，干部也不多了，除方志敏、刘畴西等负责首长外，师以下干部只有十几个了，师级干部只有 我--个（有些干部伤亡，有些本地闽浙赣的干部离开了部队）。方志敏、刘畴西首长决定将所有部队和机关人员组织一个团，由我担任团长，最后一次冲过敌人的封锁线。在这次战斗当中，刘畴西一只右手又负伤。这次刘畴西负伤我亲眼看见，因刘是同我一起行动的。刘负伤后行动更加困难了（因那时都没有牲口了）。刘畴西当时对我说：“现在我没有办法行动了，请你补我一枪吧，免得被俘。”我当时没有这样做。我说：“我们想办法把你抬着一道走”。这个时候，方志敏同志也同我在一道。最后决定上怀玉山，由我带领部队走在前面，又经过数次战斗，到达了怀玉山。到了怀玉山又被敌人包围。后来方志敏离开我们部队。我们最后坚持了五六天。我是最后一个被捕的。
以上说明方志敏同志在战斗中站在最危险的地方，表现了革命的英雄主义。这也说明了我们无产阶级革命领袖的特色。这些特色永远活在我的心目中！
方志敏指示进行狱中斗争
我是在一九三五年一月间被俘的。我被俘后，我们师部的小号兵几天前被敌人捉去。在敌人的欺骗之下，小号兵叛变了革命。他穿上了敌人的衣服，当了国民党的号兵。我们被捕的都由他认。当时，我就被小号兵认岀来。小号兵告诉敌人，说我是八十八师参谋长又兼团长，叫什么名字，又是党员等等。当时看见小号兵站在我面前，我是这样想的：一个革命者在敌人的面前要坚决顽强，表现不怕死！敌人审问我的时候，我老早就准备好了（准备死）。没有多话可说，老子是师参谋长，又兼团长，是***产党员，名字是乔信明。其他什么也不讲，想把老子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老子只有一条命。后来敌人见我这么坚决，没有问什么。敌人告诉我说：你们总指挥刘畴西，你们主席方志敏，你们师长师政委都过来了。我当时有些不相信。后来敌人把我一个人送到浙江省杭州警备司令部看守所。我到看守所真的看到师长李树彬，师政委张胡天，组织部唐部长。他们告诉我说，方志敏同志也被俘了。 当时听了心里很难过，我开始是想死。我原以为方志敏同志他离开我们部队后，一定能想办法回老苏区去的，没想到还是被敌人捉来了。
敌人把我们几个师级干部由浙江用 汽车 送到江西南昌顾祝同行营看守所。我们到看守所后，只我一个人放在我们北上抗日先遣队和连以上干部关在一起，是一个大房子；师长、政委各一个人关在一个小房子内。我到看守所第二天，就看到方志敏同志，因方志敏同志一个人关在一个小房子里。我到看守所坪上吃饭时要经过方志敏的房子门口。他在门内看到我们了。当时我饭也吃不下去，哭起来了。看到方志敏同志我更难过！当天晩上他写了一个条子给我（这个条子是由一个难友带给我的，因敌人在我们这个所谓大监房内叫一个军事犯，每天到方志敏房内帮助做些事情，早晨去晩上回来）。方志敏第一次来的条子，是问我***有多少干部，他们叫什么名字。我当天晚上把条子写好, 将我们在怀玉山最后失败经过报告方志敏同志，同时，将被捕干部数字和姓名也告诉他。志敏同志第二次写条子给我。他问我，哪些人坚决？哪些人怕死？要我很好地向这些干部作教育工作，在敌人面前要表现坚强（怕死也没有用），并要我将情况告诉他。我将每个同志的表现都告诉他了。那时，大家都对敌人仇恨，都表现勇敢坚强。方志敏看我这个条子很高兴。后来，他又写信给我。志敏同志信上是这样说的：“我们几个负责人（方、刘、王、普、李、张……等）是准备为革命流最后一滴血，敌人一定要杀我们的，你们（指我们在监的连以上干部）要准备坐牢，不会杀你们。”志敏同志还指示我们在监狱中“应该很好学习列宁同志的榜样——坚决斗争，为党工作，就是牺牲了也是光荣的”。
不久，判决书下来了。他们真的处了死刑，我则被判决为无期徒刑。其他干部判为：连长十年徒刑，政治指导员和营长十二年，有的三年、五年不等。
狱中斗争与方志敏牺牲遗址
我是一九三五年三月间到南昌军人监狱的。我过了三年多的监狱生活。我在这三年多的监狱生活中，是遵照方志敏同志的指示，在监狱进行活动。开始，进行了解工作，首先找几个政治犯（我们自己的同志）将方志敏同志的指示告诉他们。大家一致认为应该这样做，因为南昌军人监狱过去也有些政治犯领导斗争的。我们经过数次斗争，后来就认识了更多的难友（政治犯）都不怕死（有少数人还是怕死的）。为了生活不好，放风不够，营养不良等我发动了好几次斗争。通过这些斗争，当时是改良了一些。据了解，那时的确有些难友被敌人打破屁股，戴上脚镣。通过斗争后，有很多同志更勇敢了。我们为了使监狱斗争有一个核心领导，遵照方志敏同志指示，组织了监狱秘密支部，由我担任中***支部书记。后来我们支部发展三十几个党员。
方志敏同志给我们的指示多么伟大啊！方志敏同志的这种精神给我们影响最大，给我的教育最深。后来我们碰到很多困难，但是，我们没有在这些困难当中表现动摇。方志敏同志的指示，就是我们的力量。
以上说明了方志敏同志在任何环境下忠诚为党工作，教育部下。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他老人家——我敬爱的首长志敏同志！
我记得方志敏同志是五月份就义牺牲的。据说，刘、王、张、李等人先公开枪决的，方志敏同志在看守所内厕所边杀死的，敌人不敢公开。这是五月份一个被判决下监的难友告诉我的。
以上是我知道的，是我个人的回忆。因文化关系，只能写这么多。我因生病休养，至今未工作，医生不让写东西，就写这些吧。 （选自《大冶文史资料（第6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