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帝是如何掉到凡间里来的?
话说那高天之上的一层美好天界,名唤“仞利天”。
这层天界的主人,便是我们耳熟能详的玉皇大帝。
那一日,玉帝大帝驾坐金阙云宫灵霄宝殿,聚集文武仙卿早朝之际,忽见一道金光,直冲斗牛,艳耀天际,瞬间化做一道虹霓而去。玉帝即命千里眼、顺风耳开南天门观看。
二将奉旨出门外,看的真,听的明。须臾回报道:“臣奉旨观听金光之处,乃下方人间地界,东土之国,有一高天之上仙人在此转生,身携七种宝物,在那下界化做一株七彩宝树,枝枝叶叶,光彩流转;层层叠叠,玲珑剔透。祥云缭绕不散,直冲天庭所致。现氤氲渐消,不久将平伏矣!”
玉帝听罢,即展现神通,目澈天际,直达人间,果见那株七彩宝树,仙姿婆娑,灵光耀异,七种宝物炽焰烈烈,霞彩纷呈,端的是天上少有,地上皆无。不由得暗自赞叹。
本尊却在那高天之上,急唤太白金星上殿。
太白金星询问玉帝有何旨意。
玉帝道:“我观那下方人间地界,有一株七彩宝树,灵艳婀娜,姿采翩翩。七尊宝物,件件精绝。烦请你老到那人间走一趟,把那株七彩宝树借往天庭一观。”
太白金星目运金光,察看一番。启奏道:
“万岁,这下界宝物,虽然来自高天之上,但一入三界之内,便只能留存在那所在的层次。
仞利天乃是天界,那宝物已沦落人间凡俗之地,倘若强命至此,自当灭绝,姿采不复可见矣。”
玉帝闻奏,不禁嗟吁。本尊虽在那里端坐,一念却在那里暗思,不禁念道:
“这等美妙绝伦之物,我贵为玉帝,竟然不得亲自一睹,端的是遗憾之至啊。
人间竟有此等美妙之事,倘或做得这家的小主人,与那宝树玩耍一回,也不枉人间里走一回啊。”
不料,这一念一出,霎时惊动天庭各路神灵,五方揭谛、四值功曹、六丁六甲一时云聚而来。
原来,那玉帝一念所到之处,以下空间瞬间便发生变化。
他本尊不过暗自思量,但一念发出,各路神灵就得去将这一念展现在以下所在的层层空间。
人间乃凡俗之地,玉帝本尊怎可前往转生,又怎可做那宝树拥有主人的儿子?
但玉帝意念所要,威力遍及以下层层空间,这事瞬间就会发生,各种神灵又如何阻止得住?
各路神灵无奈之际,只得将玉帝本尊三魂七魄中的一魄抽出,飘飘摇摇,随着玉帝那一念,将这一魄护送至人间那户主人家中。
那家女主人一梦惊醒,忽见金光一道,倏然入怀,便有了身孕。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一个男婴呱呱落地。
这个男孩不是别人,正是一念到凡间的玉帝那三魂七魄中的一魄转生而来。
话说那一日,玉帝只因贪恋凡间的一株七彩宝树,动了一念,要做那家主人的儿子,瞬间里,三魂七魄中的一魄,便已经被众天神簇拥着降入凡间,真的转生去了结那冥冥之中的一念去了。
这家主人给儿子起了个名字叫睿儿。一家人爱如珍宝,小心呵护,不在话下。
那株宝树一入凡间,也并无祥瑞宝气的显示,只是这家主人院子里一株长枝阔叶的梧桐树而已。躯干纵横,枝叶婆娑,普普通通。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睿儿不觉中已经七岁,因为是同老树结缘而来,每日在那树下玩耍,翻上爬下,开心雀跃,忙得一头汗水,不亦乐乎。
这一日,睿儿又来到老树下,想想种种把戏都已经玩过,便寻思变点什么花样来玩。想起大人们祭拜先人的场面甚是有趣,便有样学样,撮土为桌,叠瓦为凳,又从屋子里偷取得一柱香来,点燃之后,分一半插入土堆里,手里拈着另一半,在那里念念有词地嘀咕了一番,推金山,倒玉柱,对着老树纳头便拜。
这一拜可不得了,拜出了惊天的大事。
原来那睿儿本是玉帝的一魄转生,贵为天尊。想那老树虽有几分仙气,也不过是个器物而已,如何受得起玉帝这一拜?
睿儿这一个头还不曾磕下去,只听到忽喇喇一声响亮,那株老树连根拔起,竟倒在了尘埃里。
睿儿站在那里目瞪口呆,与那老树的尘缘就此了结。
及至睿儿长大成人,求学入仕,娶妻生子,也同一般人一样在这世间忙忙碌碌。不过因为来历大,福份高,便要什么有什么,想什么成什么,荣华富贵直如探囊取物,唾手可得。
就这样在人间不断转生,今生做状元,来世做宰相,再过一世又做起了富商巨贾。渐渐地沾染了人间的私心恶俗,胡天海地、肆意而为,越变越不成样子。
各路天神虽然在云端里一路佑护着玉帝这一魄,但他一念所要,谁也阻拦不住,莫能为力。
那睿儿转生了几世之后,带来的福份已经用尽,又沾染了一身的恶习,渐渐的不学无术,最后竟然干起了谋财害命、杀人越货的勾当。
却说那一日,玉帝本尊在那天庭里正与太白金星纹枰对弈,不觉中打了个寒噤,周身不适。太白金星掐指一算,已知其中端倪。便问玉帝道:
“万岁当日想到七彩宝树之时,可否动得去凡间一念?”
玉帝想想道:
“那一日确曾有一念,想到那人间与那宝树玩耍来着,金星便问这个怎地?”
太白金星叹道:
“当日玉帝动念之时,三魂七魄中已有一魄往那人间里去了。如今沦落人间,竟然做起了十恶不赦的勾当,再不相救,只怕落入地狱,那时万劫不复,玉帝这一魄便再也无缘返回天庭了。”
说罢拨开云端,玉帝看到那睿儿在人间的种种胡作非为,不由得吃了一惊。
太白金星道:
“这天庭到人间,一念便到,人间返天庭却要历经万难。那睿儿在人间生生世世,已经积下重重恶业,结下无数恶缘,恶业不还尽,恶缘不了结,断无返回天庭的可能。
目下只有老臣亲自去那人间走一回,度化睿儿重返天庭了。”
太白金星说罢,向玉帝一拜,飘然逝去,往人间而来。
却说那金星老儿在云端里,将那睿儿诸多转世的因由细细查看一遍,不由得暗暗叫苦。
原来那睿儿为官为富时,只顾享乐,贪赃枉法,不曾做得多少善事;受困受穷时,作奸犯科,平添出了诸多的恶行。加上胡乱许愿、四处留情,到处欠债,又搞出了一大堆的人情债、感情账,金钱官司。
枝枝蔓蔓,丫丫叉叉,便是再有几生几世也扯不清。
金星老儿正在苦思解脱之法,一不留神,那睿儿在人间又去转生了。金星仔细一看,叫苦不迭。
原来睿儿这一生转生成女儿身,小小年纪,卖身葬母,做了一户人家的童养媳。再看那个收养睿儿的恶婆婆,正是睿儿前世害死的一个扁担客商张三转生。这场恶因缘如何能善罢干休!
金星急忙按下云头,越人间而不入,直往“幽冥界”十代冥王府而来。
那十代冥王原是十位阴间天子,各司管一殿,因而得名。闻得太白金星驾到,一齐出迎,请金星上座。
金星道:“各位不必寒喧客气,我今有要事相求。那仞利天玉皇大帝三魂七魄之一魄走失人间,名唤睿儿,我便来接他返回天庭,请各位给些方便。”
那十代冥王急命掌案的判官取出文簿来查,寻出睿儿那卷,仔细查看后,对金星道:
“我等都道这睿儿有些来头,原来如此。只是那睿儿还有数十世的转世轮回,方才了结得这人间的因缘。既是金星老儿来此有命,我等全力鼎助,只安排他三世轮回,了结所有世间恩怨因缘,不知金星意下如何?”
金星道:“能不能再短些,这一世便安排得那睿儿返还天庭?”
那十代冥王道:“金星莫要为难我等,便是这等安排,我等也已经是尽了最大的气力。那睿儿在人间造下的重重恶业,都得还清,所有恩怨,都须了结,倘若差得一丝一毫,他也断难返还。金星如何不知其中道理?”
金星叹道:“我如何不知!只是怕夜长梦多,那睿儿又搞出许多事来。既是如此,老身谢过各位了。”
说罢起身而去,那十代冥王送别不提。
再说那睿儿这番转生,真是悲惨凄凉。
三岁上死了父亲,跟着母亲艰辛度日,六岁上就懂得体贴母亲,寒冬腊月,打着赤脚提水拾柴。母亲病重之际,沿街讨饭,回来热过了一口一口喂给母亲。无奈母亲沉疴难起,撒手西归。睿儿哭得泪人儿一样。
无钱葬母,标草卖身。七岁头上就进了张氏家门,做了张家的童养媳。
那张氏妇人与睿儿前世有杀身之仇,今生见面分外眼红。处处刁难,事事生隙,那睿儿无缘无故就要挨打受骂。每日还要担菜走十几里山路到那集市去卖,倘若少卖些钱回来时,便被那张氏痛打一顿,关在门外不给饭吃。
这一日,睿儿又担了菜到集市上去卖,看看太阳已经下山,还没有卖出几棵,晚上回去少不了又要挨一顿打,又要被关在门外。想想自己的悲凉身世,不禁悲上心头,泪水象断了线的珠子流下来。
那金星老儿看了不忍,便化做一位老翁前去与睿儿说话。
睿儿眼巴巴地望着金星,指望老人家能买些青菜。
金星如何不明白睿儿的心思,只是那睿儿所欠下的业债都必须一样一样还清,金星老儿便是替得了今日,也替不了明日。于是硬下心肠不去买睿儿的青菜。从怀里掏出两个馒头,塞给了睿儿。
睿儿跪在地上,对金星千恩万谢。捧着馒头一直目送金星身影全消失了,泪水还在不住的流。
长话短说,睿儿这一世与那张氏的恩恩怨怨自然做了了结。
又一世,那睿儿转生成为一位穷家子弟,聪明好学,颇有才华,但命运多舛,科举屡试不第。眼见得那些贪官污吏徇私舞弊,不法之徒四处横行,不免嫉世愤俗,义愤填膺。但穷尽一生,仍然一无所成。
那睿儿在人间的最后一生,转生出家做了和尚,出家人一入佛门,便割断尘世情缘,不再生出人间种种的恩恩怨怨,修行打坐,洗心向善,把那一缕缕尘世的牵绊,统统解尽。终于得以同那金星老儿重返天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