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长日将尽》悟《存在与虚无》

“你是如何为了成就事业而荒废了你的人生，又是如何在个人的层面上蹉跎了一辈子的。”《长日将尽》里原话令人如鲠在喉

“一个好的标题首先让文章成功一半”，撇去诺奖的光环不说，石黑一雄作品取名着实深得我心，譬如远山淡影、浮世画家，这本《长日将尽》也是，马上联想到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长烟落日孤城闭”的悲壮。

石黑一雄在长篇小说《长日将尽》中，用第一人称视角，有很强的代入感，将回忆与现实穿插叙述，将史蒂文斯作为典型的英式贵族管家，做事一丝不苟，冷酷无情，对主人无条件效忠，唯命是从写得入木三分，同时也时刻让你体会到了史蒂文斯那种克制和隐忍。主观、错乱甚至不真实的带有虚构式的回忆，营造出一种魔幻现实主义的厚重色彩。

在旅行中，他把记忆咀嚼得那样精细，有时甚至显得杂芜啰嗦，有时又带着刻意的遮掩，不愿承认记忆中的某些事实。我们能生动感受到他描述的一切场景，华美的宴会厅和夜里悠然温馨的烛光，宁静醉人的乡村原野和美丽的教堂尖顶。可因了他的自我欺骗式的遮掩和矛盾，我们不得不对事件发展真相抱有质疑。

为追求职业上的“伟大”，他牺牲亲情，压抑甚至无视爱情，把自己变成时刻待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有“尊严”的管家。他的遣词造句无时无刻不在体现严肃和庄重，却也因此而显得缺乏温度。他从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他欣赏那独属于英国和英国人的气质——“静穆的优美，高贵的克制。”

所以在他的记忆里，父亲去世那刻他没有刻骨铭心地悲痛，反而为自己镇定维持了盛大宴会而欣慰；所以记忆中他从没有爱上肯顿小姐，从没有一时半刻的心动，从没有为自己的狠心错过而伤情；所以记忆刻画的雇主达林顿勋爵是那样一个完美的绅士，善良而富有责任感，勋爵的一切决定都是对的，哪怕他曾错误地服务于纳粹……可这些记忆统统错了。

黑石一雄很高明的采用冰山法则叙述故事，行文平淡没有波澜起伏，文字刻意的克制，但是在冰山之下暗流涌动，父子之间的情感，男女主人公之间的爱情等等，越是克制隐藏，背后蕴含的能量密度越大，最后在史蒂文斯一句:“真的，那一瞬间，我的心都碎了。”所有的情感彻底爆发了……

夕阳西下，长日将尽。史蒂文斯一辈子的理想追求，也随夕阳沉入大海。他在大海边痛哭涕流，无奈为时已晚，即使他最后终于直面了自己的情感，认清了他所谓的理想抱负，生活却早已不可逆转。

史蒂文斯为了他的事业成功不惜一切代价，抛弃了爱情和亲情，最后却一无所获。应该说是一个悲剧人物，他的经历和遭遇也反映了社会中很多人的生活，忙忙碌碌了一辈子，到了长日将尽之时回首人生，看见的，只有空虚和悲伤。

然而黑石一雄在《长日将尽》中要表达不仅仅是对主人公的个人命运的哀叹和惋惜，一个帝国，一个世家贵族，一个管家行当，一个人，不也是一样吗？经历两次世界大战，日不落的大英帝国不也要江河日下吗？达林顿勋爵百年贵族，支持纳粹站错队，不也抑郁而亡继而衰落？曾经显赫一时的英式管家行当，“尊严”“伟大”“高贵”不也在美国新主人的调侃玩笑中稀落一地……耳畔突然响起《百鸟朝凤》般的哀鸣，壮美凄婉而又无可奈何花落去，一曲挽歌送行。

读完小说，正是夜深人静时，掩卷沉思，似乎有些开始明白最近在看的萨特《存在与虚无》中“存在就是虚无”这句名言的含义。

萨特把物的那种被决定的、不能改变的存在，叫做“自在”的存在。把人的这种“有待形成”的、不固定的存在，叫做“自为”的存在，就是自己“为自己”而存在。

我们可以这样想，人的存在结构就像是一个空洞的容器，最初，我们只有“存在”这个容器本身，容器之中是虚无，只有当有什么内容填充进来之后，人才会获得自己的本质。所以这个本质是可以变化的。就好像一个杯子里只有倒进了什么东西，我们才能说它是一杯水、一杯酒、一杯牛奶或者一杯咖啡，人也是这样，只有填充进了什么东西，才会获得自己的本质。这就是“存在就是虚无”这句名言的含义。

所以萨特说，“人是一种徒劳的激情”，总是有一种激情推动我们去占有、去追求，但我们希望得到的那种满足其实永远无法实现。存在就是虚无。换句话说，人永远不会“是”什么，而是永远都正在“成为”什么。就像站到舞台上，你可以扮演任何角色，每一个角色都不是你本人，但正因为如此，你的行动才是自由，因为你没有被任何一个角色所定义。

存在主义的起点是虚无，而终点是孤独，而作为人最大的勇气就在于，看清了生活的本质却依然热爱生活。人是徒劳的激情，人注定孤独，但那又如何？既然可以选择，那么就去选择，然后为选择负责，其他没有什么可说的。我们都是手推巨石的西西弗斯，但我们知道“西西弗斯是幸福的”，因为“登上顶峰的斗争足以充实人的心灵”。

我是个喜欢骑行和徒步的人，很多时候只是单纯的行走看世界，去释放我疲惫的灵魂。爱上骑行是因为它是奔向自由的一种方式。骑行中可以感受风的速度，当车轮快速转动时，风声在耳边呼啸，缓缓的静下心来吹着大自然的风避开大自然的喧嚣，享受内心的宁静！

谁能确保每个人最初的选择一定正确呢？谁能肯定自己的人生目标和方向没有任何偏差呢？谁能保证这个世界是永恒稳定不改变的呢？

自寻烦恼不如尽力做好。